富溪镇“迎亲”

2021-04-04 17:24:09      点击:

平江起义后,富溪镇是浏阳往返中共湘鄂赣边境特委驻地——万载城坑的山径要塞。

1929年暮秋,毗邻富溪镇的锁匙湾,驻着一支英勇善战的队伍——万载县赤卫总队。队长陈坤山,二十三四的年纪,身材结实,一双黑宝石似的眸子,嵌在磐石般的眉弓下闪闪发亮。这天傍晚,如火似燎的丹枫,夹杂在幽谷之中,仿佛夕阳坠在林间。陈队长和进行了一天山地战术训练的赤卫队员,正在抛珠溅玉的水帘中洗濯、嬉水。忽然,侦察员两脚生风地跑了过来。没等他停脚,战士们就“呼啦”一声围了上去。“嘿,一定有‘生意!’”二班副瞧了瞧侦察员的脸色,对大伙嚷着。

陈队长撩起蓝手巾,擦了一把身上的水,笑道:“二班副,你是个顺风耳呐?”二班副眨了眨眼睛,朝侦察员一努嘴,调皮地说:“瞧他笑咪咪的样子,准没白跑!”战士们“哄”地笑了。陈队长一边顺手将一截挂在树枝上的竹筒取下,舀了一勺泉水,递给侦察员,一边拆开情报,迅速地看了一遍,然后喜滋滋道:“噢,果然‘生意’不小!”这一说,乐得大伙直跳,七嘴八舌地问:“队长,什么任务?”“队长,什么时候行动?”陈队长巡视了一眼四周,故意压低嗓门,神秘地说:“去富溪镇赶集!”

翌日,富溪镇逢集。四方老俵,或挑柴,或担菜,或提篮,或推车,纷纷上圩,不到响午,街头巷尾就摆满了农产山货。小贩的叫卖声,卤煮摊头的刀勺声,嗡嗡汇成一片。

在西街头,一位坦露胸襟,腰束红围巾,结实得如罗汉一般的卖艺人,正拱手抱拳道:“各位父老乡亲,小弟年少浪迹江湖,拜师武当,深得高师传授,专治跌打损伤……”言毕,他舒展双臂,来了几路拳脚,动作稳健,利索,潇洒,博得了围观老俵的喝彩。

这时,一个斜挎短枪的敌军官,由头戴黑呢礼帽的民团团总陪同,一路吆喝,推开行人,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。团总冲着卖艺人叱骂:“你这小子,有啥大不了的鸟本事?”他一面凑近敌军官,竖起大拇指,谄媚地说:“这位才是将才哩!”军官故作谦虚道:“过奖!过奖!不过,在下并无与山村野夫等闲之辈较量之兴趣。”说完,两人狞笑着离去。卖艺人并没有被激怒,而是用鹰隼般的目光,瞥了一眼敌军官领章上的军衔标志。

在下街头,一位胸挂金壳怀表的富商,踱着方步,走进了“馨香楼”茶馆。登上茶楼,步入“兴隆苑”,他扫了一眼茶客,见一位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的商人,在和一小商洽淡生意,便微微一笑,带着南昌口音,拱手施礼:“噢,是刘大老板,失礼,失礼!”戴戒指的人打量了一下这位不速之客。但见他身着藏青色的苏绸长衫,脚穿黑色皮靴,两道卧蚕眉下,一双大眼灼灼发光。“此人哪里见过?”他不由一怔。继而试探地问:“你是……”

南昌客商淡淡一笑,回答:“真是贵人健忘哟,鄙人洪都小商,姓王,去年这阵子,曾在这儿与刘大老板做了一宗爆竹生意嘛!”戴戒指的人恍然大悟,连忙起身谢礼让坐。

原来,刘老板经营鞭炮,烟花行业,是浏(阳)万(载)边境商行中颇有声望的豪绅。去年11月,万载县赤卫总队为制造手雷,炸弹,却苦于敌人封锁了境内的火药,曾派王楚生装扮商人,从刘老板手中购进了一批洋硝。这时,刘老板拍着后脑:“哈哈,失迎,失迎!原来是洪都王大老板光临,您这次再来敝乡,打算购些什么货物呀?”南昌客商叹息道:“本想到贵地采购些笋干、百合之类的土产,没料到一问价,都贵得惊人!刘大老板,这是啥原因呢?”刘老板惋惜地摇了摇头,凑近南昌客商耳语:“唉,还不是七县联防总指挥魏云,从县城调来了一个连,在这里要枪捐。那一百来个人,只有几十支‘汉阳造’哩!”南昌客商佯装绝望地说:“这次算是白跑一趟!”随后,他和刘老板品了几盅茶,闲聊一阵,就离开了。

就在卖艺人和南昌客商出现在圩场的同时,一些外地老俵,也吆喝着挤在人群中。他们有的主动与团丁打讲:“老总,买油糍粑?又软、又甜、又香……”有的老远就把团丁请到自家的汤圆摊桌边就座,还不时问这问那;有的特地买些香烛,去街头的乌庙里求神。

当晚,银盘似的皎月,在锁匙湾上空薄薄的云层中悄悄地穿行。陈队长盘脚坐在一棵青黛色的伞形古松下,面对燃烧的篝火和全体队员共商大计。他谨慎地分析着敌情:“今天上午的侦察表明,踞守富溪镇的这股敌人,是七县联防总指挥魏云,从浏阳县城调过来的县民团的一个连,约80余人,配有30几杆步枪、两支驳壳枪,一挺花机关枪和500枚手榴弹,2000发子弹。因此,不比以往我们打过的一般民团,要消灭这帮白匪,最好智取,不可强攻。”他把征询的目光,投射到每一个与会者身上,接着说:“大家说说怎么干好?三个补鞋匠,赛过诸葛亮嘛!”

“魏云为什么要把队伍拉到富溪镇呢?”政委王楚来接过陈队长的话,像谆谆诱导的老师,“富溪镇是湘鄂赣边界军事要塞,又是我县小源、白水一带进出浏阳的门户。魏云之所以令这帮匪徒守富溪镇,是因为便于与万载的反动势力串通一气,对我湘鄂赣边境特委形成钳夹之势。把浏万边区的革命势力,扼杀在摇篮之中。这就是魏云的如意算盘!”

“趁他未站稳脚,拔掉这颗钉子!”二班副气呼呼地说。

“对!趁他未站稳脚。但如何去拔钉子呢?”陈队长重复道。

是啊,赤卫队是一支仅50余人的队伍,如果不是特委前不久奖励了一支步枪和一杆只能当“吹火筒”使用的枪管,那么所有的装备都是鸟铳、梭镖、大刀之类的家伙。以如此武力,去强攻大敌,焉能取胜?

会议开到东方露白,终于想出了妙计!

光阴似箭,不几天又是富溪镇的墟日。山里山外的老俵,说要寻钱缴枪捐,从村道间、从田塍上、人挤人、担撞担地蜂拥着去富溪镇赶墟。

在进镇的一座石拱桥上,站哨的匪兵,见赶集的人越来越多,怕出乱子,突然把行人拦住,进行逐个搜身,点验物件。这时,一阵悠扬的乐曲,使人一听就知道是迎接新娘子。少顷,迎亲队伍到了桥头,但见精雕细刻的四人大轿上,镶嵌着九块吉祥的玫瑰花瓷板,荷叶边轿罩在晨风中微微飘拂。那九箱十担的嫁妆,放的尽是丝绸软缎,葱色精瓷。一位英俊年少的新郎,跨一匹白马,好不气派!

新郎见了这黑压压的人头,很不情愿地问一下情况,尔后,俯身对随从耳语了几句。即时,人群中就有人大发牢骚:“他妈的!

又要枪捐,又不让人进街寻钱。圩散了,你替老子缴枪捐?”老俵们一听,如火上浇油,纷纷叫骂。匪徒见势难挡,只得往旁一闪。人们匆勿拥到圩上。

迎亲队伍一进圩,吹鼓手的两腮鼓得更起。蓦然,一阵山风吹过街道,晨雾随之弥漫在富溪镇的大店小铺,街道上二丈开外,不辨人形。

坐在马上的新郎暗自欢喜。临近乌庙时,他吩附随从,去庙里招呼“法师”接香。少顷,就听得“咕!咕!咕!”三声斑鸠叫,新郎匆忙拍马奔向轿边,“霍”地抽出一枝步枪,猛一勒缰,受惊的白马长啸一声,飞箭一般冲向敌巢乌庙那边。

似乎在同一时刻,挑担的倏然从箩筐中,抓起灌满了火药的酒瓶手榴弹,点着导火素,奋力扔向禅院,硝烟渗着浓雾,把富溪镇搅得一团昏暗;抬轿的和送亲的迅速从轿内抽出大刀,扑向乌庙;吹鼓手改迎宾曲为冲锋号,使劲地一刻不停地吹着。街道上的人一面惊叫,一面挤进店铺。

新郎“叭”一枪击倒了一个歹徒,随之虚张声势地高声大喊:“一连在右,二连在左,三连跟我冲啊!”声音震撼古镇,回荡山谷。

乌庙边,刚刚下操的敌兵,被从天而降的神兵吓懵了,以为红军主力奔袭富溪镇,有的魂不附体地直往神龛里钻;有的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直发楞。

突然,一发子弹挨着新郎的右颊,“嗖”地飞过。他定睛一看,只见一个斜挎武装带的家伙,又在向自己瞄准。这家伙就是敌连长。新郎怒不可遏地端起枪,抢先扣动了扳机。待新郎再次装子弹时,枪膛卡住了弹壳。但他并不惊慌,把枪扔给了一名战士,旋即腾身站在马背上,收腹、缩脚,宛如雄鹰扑食,跃到敌连长面前,猛地飞起一脚,踢掉了对方手中的“勃郎宁”。谁知那家伙反手抓住新郎的脚背,跟着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。“嘿!来得好!”新郎官稳健地站在地上,轻蔑的说。随即伸展双掌,使起阴阳八卦掌,以柔制刚。没几个招式,就把敌连长提在手中,他讥笑道:“连长先生,看来你也是等闲之辈!”敌连长极力地睁开浮肿的双眼,当他看清扭着自己的就是那天的卖艺人陈坤山时,像斗败的公鸡,丧气地低下了头。

“馨香楼”茶馆内,王楚生政委正一边拂去征尘,一边向受惊的茶客宣传党的政策。人群中的刘老板一看侃侃而谈的是“洪都客商”,兴奋地施礼道:“你不是王老板吗?”王政委笑了笑,一面答礼,一面用纯正的客家方言,谦和地纠正说:“我是中国工农红军战士!我们也主张保护商人的合法利益。”“好,好!为我等铲除了地方一霸。”说着两人都笑了。

楼外,迎宾曲又以其优美的旋律,在富溪镇上空飘荡,。二班副伴着喷呐声,唱起了古朴欢快的万载花鼓调。

售前QQ客服
点击这里给我发消息
手机网站二维码